(曼谷2日综合电)泰国陆军总司令帕拉育发动政变,地位崇高的泰王蒲湄蓬在当中所扮演角色一如既往受关注,但外界对他能否再一锤定音化解危机却感疑虑。
有泰国政治专家指出,这次政变与过往最大分别在于透显泰国王位争夺战日趋白热化,随著蒲湄蓬年事已高,王储威望又远不及他,以泰王为尊的“君权网络”日益担心失去对国家的控制,于是加紧争取主导权,阻止前首相达辛的势力影响王位继承。
泰国虽然自1932年行君主立宪制,但蒲湄蓬的政治角色在世界上奉行同类政体的国家中罕见。他不时直接或间接干政,最经典一幕是1992年“黑色五月”血腥镇压后,首相及示威领袖跪在蒲湄蓬面前承诺和解。
扩充政治影响力
英国学者麦卡戈用“君权网络”(Network Monarchy)形容以蒲湄蓬为首、枢密院主席炳廷素拉暖为主要执行人的泰国政治网络。
他指出,蒲湄蓬一直透过代理人来扩充政治影响力,这个网络富弹性,时而跟文人政府合作,时而跟军方合作。
达辛2001年出任首相,被视为对君权网络的挑战。麦卡戈认为,达辛尝试以其政治网络取而代之,结果激起君权网络倾力反扑,蒲湄蓬更出面参与,支持军方在2006年发动政变推翻达辛。
王室趋政治化
帕拉育曾任王后卫队司令,是王后诗丽吉的亲信,也被视为强硬的保王派。日本京都大学泰裔学者帕文认为,帕拉育本身便体现到军队跟君权网络的直接关系,但跟2006年政变相比,君权已改变了很多,其中一大理由是王室日趋政治化,削弱了自身地位。
帕文指出,8年后情况已改变,因为君权网络长年无法胜过达辛势力,王室为打倒达辛直接介入政治斗争,政治化令王室地位大不如前,“这可解释为何王室近年保持沉默”。
86岁的蒲湄蓬健康日差,亦成为君权网络隐忧,不少精英担心泰王驾崩后的不明朗前景。
帕文说﹕“我认为泰国目前部分问题,便是固有精英分子要抢夺王位继承的话事权,他们现在已开始行动,确保达辛不能影响过渡。”
泰浪漫王室想像 成为民主绊脚石
泰国因维护王室的神圣,发展出独特的君主立宪制度,却也因为军方自认维护王室尊严不遗余力,又干政成瘾,国际社会从人权、民主各角度压迫泰国走向“西式民主”,都难找到施力点。
从“国王与我”音乐剧或周润发担任主角的“拉玛四世”电影,多少能一窥泰国王室内幕,但这些都是外人眼中的泰国。泰国指内容窜改史实,有损泰王形象。泰国不但不准周润发主演的电影在泰国拍摄,后来还拍了类似电影,把诠释泰国王室的权利抓在手上。
更多无法证实的传言私下被加油添醋。例如曾有人把曼谷街头“郑王”骑马举刀的纪念碑转换方位,以免对著王宫方向,否则老是有人梦见有人提刀快马攻进王宫。
“郑王”就是郑信,他与建立却克里王朝的“拉玛一世”却克里曾是军中好友。1782年郑信在宫廷政变中被推翻,却克里举兵回京后,郑信被处死。
郑信死前诅咒拉玛王朝最多九世,今天的“拉玛九世”蒲湄蓬正是郑信所言“最后一代”却克里王朝。这些事在泰国不得公开谈论,但私下大家又百无禁忌;认为就算郑王诅咒是真,王室继承人如果换成深行民心的诗琳通公主,等于破解诅咒。因为首度由女性掌王位,嫡系换了姓氏,却仍是拉玛王朝之后。
外界若是不尊重泰国对王室制度近乎自我陶醉的态度,就难以贴近他们心中的民主想像。然而,只要是“君”临天下的一天,就没有符合正宗西方民主的泰国,而大部分泰国人也不认为如此缓慢改变有何不妥。
亲达辛“西瓜兵” 或酿军队分裂
军队在泰国具位高权重,在历史上跟王室的关系亦经历不少变化。
泰国1932年改行君主立宪制,便是军人联同精英阶层发动政变的结果。当时的国王拉玛马七世失去权力后意兴阑珊,两年后让位予蒲湄蓬年仅10岁的兄长拉玛八世。拉玛八世后来遭神秘枪杀,迫使正在瑞士留学的蒲湄蓬回国继位。
蒲湄蓬在王室危机四伏之际登基,军队成为王室巩固权力的重要力量,两者紧密合作,构建君权网络。
不过,这个网络并非牢固不可动摇。专研泰国政治的帕文指出,军方现在并不一定效忠君权网络,以2006年政变为例,帕文便发现所谓绿皮红心的“西瓜兵”﹕即效忠亲达辛“红衫军”的军人,他们来自较贫困省份,精英主政并没有令他们受惠。
帕文认为,军队并非人人赞成政变,而不同军团之间的竞争亦令军队出现裂痕,“这可能亦可解释为何帕拉育会仓卒发动政变”。
事实上,帕拉育2010年出任总司令时, 泰国《民族报》便有分析文章指出军方因政变出现裂痕。帕拉育跟前总司令阿努蓬同属军中“东方之虎”成员,虽由同一派系接管军队有利稳定局势,但亦变相封杀其他派系的晋升机会。
帕文说,军中一些派系不能在现政权下获得利益,有可能促使军方分裂。
政坛元老撑公主接班
基于严苛的“冒犯王室法”,泰国舆论鲜有公开谈论王位继承问题,维基解密网站公开的美国外交电文,成为外界窥视泰国精英阶层想法的渠道。
2010年一封外交电文便记录泰国政治元老向美国大使表达对王储接班的忧虑。当时空军前司令西提与前首相阿南均暗示,若能对王位继承另作安排,将有利泰国。
西提更明言希望民望较高的公主诗琳通继位。他说,根据法律王储将继位,但顿了一顿说﹕“如果王储快要死,什么都有可能,可能诗琳通会继位。”
阿南则提出,王储继位可能因其他因素变得复杂,例如证明王储卷入政治,或尴尬的金钱交易。
曼谷示威者 站读《1984》抗专制
反政变人士原计划周日在曼谷市内举行大规模示威,军警部署6000人封锁重要路段,8处可能出现示威的地点大都没有抗议人士出现,但有民众进行“快闪”抗议,高喊“要民主、选举”。
泰国军方上月底发动政变后,严禁超过5人以上的集会,但反政变示威者连日坚持聚集。有示威者站在街上阅读英国作家奥威尔名著《1984》,以沉默方式宣示对专制权力的不满。
他们在地上展示横额,将书中“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的名句,改为“政变即和平、选举即奴役、忠诚即力量”,上面印有陆军司令帕拉育的头像与“泰国1984”字样。
此外,约200名示威者则聚集在一家大型购物商场内外,高举反政变标语,并举著3根手指分别代表“和平、平等和民主”。大量持枪军警维持秩序,没有发生冲突。
另有反政变群众跑到曼谷艺术文化中心,当军警出现后,一名抗议妇女高喊“购物去”后就地解散。
军方治国「三步走」路难行
泰国陆军司令帕拉育上周提出三步骤还政方案,预计在14至15个月后举行大选,但要让局势依其规划的“稳定、改革和大选”发展,并不容易。
高压维稳难以持久--帕拉育提出用2至3个月时间确保全国安全和稳定,军方目前透过宵禁及在曼谷市区严密布防,阻止政治暴力及反政变示威,这种高压手段可收一时之效,但难以维持社会稳定。
制宪组阁任务艰钜--帕拉育计划用至少1年时间制订临时宪法及成立临时政府以推动政治改革,改革成败取决于势将主导的军方和城市精英,能否争取乡郊民众认同与支持,以免重蹈8年前推翻达辛后导致“红”“黄”对立的覆辙。
举行大选难度尤大--选举前提是建立各派都能接受的政治体制,这绝非易事。城市精英希望改变亲达辛势力“逢选必胜”的格局,但若他们不去争取乡郊基层支持,达辛党独大的局面难以改变;若以人为手段阻止达辛党执政,则恐触发新一轮政治抗争。
泰国权斗角力
泰王蒲湄蓬(86岁)--深受国民爱戴,长期直接或间接参与政治;达辛2001年上台后,他委任达辛反对者入枢密院,跟达辛唱反调,2006年更支持推翻达辛的政变;近年身体日差,触发君权网络忧虑。
王储瓦吉拉隆功(61岁)--屡爆丑闻,花花公子形象鲜明,君权网络担心其成为损害自身利益的负资产。
王后诗丽吉(81岁)--2008年出席反达辛“黄衫军”支持者丧礼,直接卷入政治斗争;据报她本来支持王储继位,但在王储多次闹丑闻后改为支持公主诗琳通;近年健康传出问题。
公主诗琳通(59岁):第2号王位继承人,朴素、亲民形象深入人心,亦或泰王亲信支持。
公主朱拉蓬(56岁):公开支持“黄衫军”,2011年曾批评“红衫军”令局势恶化。
陆军总司令帕拉育(60岁)--王后亲信,强硬保王派。
前陆军总司令阿努蓬(64岁)--2010年镇压“红衫军”,跟帕拉育关系密切,2006年及2014年政变后均获委任加入保安事务委员会。
枢密院主席炳廷素拉暖(93岁)--曾任首相,是君权网络主要执行人;达辛主政期间,他曾多次批评达辛的政策。
达辛(65岁)--2001年执政后推行民粹政策,积极改善农民福利与经济状况,在乡郊建立深厚持久影响力,挑战君权网络权威与利益,并因与王储关系密切,惹传统保王势力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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